當手錶變為手銬

        最近幾日忙於許多事情,加上不斷迫近的 iGEM 最終題目定奪日期步步圍攏,繁重的、超乎自己想像的課業,有時得意有時失意的事業經營,突然有天發現自己欣賞的女孩其實無比平庸、不再迷人、不再如我遐想的那般也欣賞自己時,部落格文章的更新遂被擱置下來。

一日,清理緩慢電腦中的檔案,意外發現一篇去年某月某日編打的文章,充滿憤世嫉俗之慨,與對自己的絕望和失落,覺得有趣至極,某些心境描摹也與吾人此刻動態相像,便整理後與大家分享這絕對不是偷懶的藉口

有時罪惡感似魍魎,在自己一遍遍滑著手機和平板,在電腦上胡亂逛著早已熟悉的網站,重複觀看早已觀賞過數遍的影片,確認線上購書網站稍後再買的清單,安穩地存放著自己永遠不會去買的書;有時嫉妒感像蟒蛇,緊緊纏勒住自己,在那些表現得比自己更傑出者的面前,因為不服氣與幾近恨意的羨慕,恨不得他會立即出錯,大大的出錯,出錯到讓他懷疑自己、崩解自己的信仰與價值觀,永遠一蹶不振,讓那些喜歡在別人臉書自以為是地留言的人明白:我才是你們他媽的老大! 見不得別人好,變得無法容忍異己,變得自大易怒、自以為是,變成那些注定被勇者和英雄打倒的刻薄反派。


荒唐的拖延和怠惰,無法遏止的恐慌,在寢室間蔓延開來,卻只有我能嗅到,那股明知大難臨頭,明知死線逼近,明知代價的重量,去仍坐著自己喜歡的事,鬥志、理想與願景蕩然無存,只剩空虛和些許憤怒,對自己為何能如此無力的咒怨及憤懣,使我難以思考;長時間盯著螢幕,藍光刺激而升高的眼壓,使我昏昏欲睡,再也不想再睡前做更多事,只想繼續折磨自己的眼睛,看眼壓會否高到使自己失明,而再也不用面對醜惡的人心。

你可能有發現,個性內向的人,通常喜歡一次性的互動,這種情境是假設你再也不會見到對方,就算遇見,也不需要記得上次談話的內容,也不須刻意聯絡彼此,不必太在意他們內心的想法。這段互動中,你可以隨時決定何時結束,轉身離開。這段談話純粹是出於好奇,而這種互動令人喜愛的原因,在於這種互動和那種想建立關係的談話完全不同,沒有因為期待而產生的壓力、沒有制式標準,也不會有長期影響;這是種截然不同的社交方式。

        但這不表示你是個勇於和陌生人對話的人,你害怕與他人眼神接觸,害怕被別人看穿空無的內心,害怕別人嘲笑你臉上,因為熬夜和壓力而肆虐的痘疤,害怕自己不是女孩喜歡的那種類型,害怕很多事情,怕一切已知都會崩毀,害怕口吃的白兔從禮帽中躍出,卻不是變回魔術師手中的撲克牌,而是換作揚翅飛去的白鴿。你不願意向他人求助,因為你不知道自己的問題是什麼;從小到大,你從未真正問過一個好問題,不過是機械性地覆述他人的言論,把亡者留下來的資訊,刻印回腦袋中。

你總是汲汲營營地追求不屬於自己的目標,實踐難以企及的夢想,從事著未知目標的學習,一遍遍地翻閱書本,試圖從中獲得什麼,找到什麼。回憶著這個月的所作所為,發現計劃表上的行程永遠被每日意想不到的變化超前,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跡,恨不得填滿每一筆、每一格的電子行事曆,總是看不完的電影和影集,讀不完的書籍和雜誌,載了又載,借了又借,只因為自己喜歡、自己有興趣、自己可能將來用得到,卻全然沒有考慮那些未被刪減與簡約的事項,自己是否真能在有限時間內完成。

而你終究會發現,自己成就不了任何事業,你不過是大千世界中,一粒庸庸碌碌的沙塵,殞落的諸多星塵之一。你所渴求的帝國級事業,到頭來只怕是另一場空,一場你無力面對的狂人之夢。你有狂人之心,或許也有成就非凡事業的資質和潛力,但你卻深知憑你一人之力你是無法達成的。你的錯誤學習態度,你的漫不經心與怠慢,將使你一次次地得過且過,距離所渴求的一切漸行漸遠。

曾經有一次吧!你什麼都不想做,漫無目的地在影音平台上,一次又一次地觀賞已經看過數次的影片,你突然多麼希望自己的人生也能像你在觀賞這些影片般,只有重複就好,只有坐著相同的事就好,只有把自己已經知道的事情磨練妥當即可,不需要去探索新領域,你不需要去更深入地學習,花費更多時間與心力刻意地練習某些技能。這樣的錯亂與妄想的次數漸增,你突然希望自己的人生可不可以就這樣漫無目的、虛無縹緲地度過,不用思考即將到來的國際合成生物學競賽,不用思考人際互動與社群經營,不用思考醫學生的價值以及未來擔當醫師的責任,不要去背誦專業科目,不用了解人體構造、疾病分類、醫療技術,不要在生老病死間做出痛苦掙扎,不用面對人生可能遭遇的一切難題和挑戰。所有你需要做的,就只是坐在桌前,看著手上的電子產品,看著腕上的錶滴答滴答地移動,看著自己成為類逍遙自在的無能廢物,看著自己變成自己痛恨的社會殘渣,你突然迷戀這樣的轉變。

        但是你卻又知道你不能這麼做,你必須積極奮鬥,你必須站起來,你必須走到外面的世界,認識很多很多的人,見識很多很多了不起的事物,到很多很多的地方增廣見聞,你還有很多很多事情必須在死前完成,你的人生並不只這樣而已。那個「想在離開這個世界前,讓這個世界變得比我初來時更好」的願景,變得虛無縹緲。


        而此篇為何如此命名,大概是因為某次害怕睡過頭,疾走奔逐的時間猛獸,戴著手表入眠,盼望自己能掌握時間;卻在夢魘中驚醒,恍惚之間,我成了時間的奴隸,金屬手表成了冰冷、難以掙脫的手銬與腳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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