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頓歷遊的十個收穫(下)



繼上篇文章〈波士頓歷遊的十個收穫()提到的五個收穫之後,我會在這篇文章更深入地講述另外五個我得到的收穫。這些收穫或許不必在此地此刻經歷,但在異國氛圍與競賽壓力之下,還是有些不同的感觸,包括盛大競賽的體驗,學術研究的初探和人脈建立,對於無經濟能力與自主之人如何衡量所謂「紀念品」,整場冒險最重要、也是我不斷失去的部分—團隊成員間的包容與體諒;最終,我將分享我失去的愛情想像,永遠失去了與她的聯繫,並在其他人身上尋得拯救與友誼。

      至於關於這趟旅程的光明面(黑暗面我曾在另篇文章提及,以及其他更多的文章有所敘述),且得用更常篇幅去書寫我這超過一年以來的感悟。而那將是另一篇文章。


      在競賽會期,我有幸認識任職於麻省理工學院合成生物學研究中心的博士後研究員— Ming Ru Wu 學長(合成生物學項目負責人 Timothy Lu 教授的學生),台灣醫學系畢業後赴美攻讀博士學位,後來對合成生物學領域深感興趣,便前往麻省理工學院合成生物學研究中心完成研究訓練,專攻於設計基因迴路用於癌症療法(這篇論文的第一作者就是他),目前規劃結束博後研究後擔任教職,也有可能帶領其他 iGEM 團隊參賽。

      對我來說,吳博士是位相當有意思的人,對研究領域很有熱情,不吝於與後輩如我分享前端研究成果(之後更領我們團隊參觀合成生物學研究中心,不可多得的機會,此部分於下個段落再敘述),跟我提到:他曾參加許多國際研討會,但這場合成生物學大賽是最讓他興奮的,有機會四處走動、與人互動,聽報告、看壁報、認識新朋友,了解每支團隊過去數個月來的努力與創意結晶。

      其實仔細想想,iGEM 競賽真的做到很了不起的成果(儘管我對高昂註冊費與報名費還是有些微詞)它能集結來自數十個國家、超過三百支隊伍與五千名學生(大學生與研究生)齊聚一堂,不分種族與宗教、性別與政治,並提供足夠吸引力,讓大家願意團結一氣,努力奮鬥同個專題達數個月之久(甚至兩年一輪參賽的隊伍也大有存在)從規劃賽程、開放報名、寄送生物元件包 (DNA Kit of Parts; Distribution Kits)、協調隊務、建立與各生醫產業的連結、告知每個期限與注意事項、開放各隊網站得以搭建,到生物安全表單 (Biosafety form) 的確認、各隊設計之基因迴路寄交 (Parts submission),以及每個隊伍的夢魘—網站編輯終止 (Wiki freeze),過程可謂驚心動魄,考驗所有人的極限,不惜翹課、熬夜完成這些必須事項。

賽程期間,提供各種工作坊與講座,讓大家對於合成生物學、基因工程安全性以及競賽結束 (After iGEM) 後的生涯規劃有更多了解;規劃開幕式跟閉幕式,透過緊湊的節奏與幽默的主持,在高潮迭起的氣氛中,揭曉每種獎牌與獎項的得主,幾家歡樂幾家愁的場面總是在發生,歡呼、驚喜、錯愕與低泣環繞著,如畢業典禮一般的落幕,帶給我們所有人成長和學習的感受。

      賽後,大會方仍提醒我們繳交口頭報告與壁報電子檔,將當年比賽情況整理後公布,提供視覺化資料讓後人得以了解,當年隊伍間如何互動,互動網絡又呈現何種多元樣貌,並為來年準備、引領更多人,那些有志於科學研究、想闖蕩且認識自我、解決世界問題的大膽拓荒者,一個成就跟榮耀的舞台。

競賽結束之後,透過團隊成員與同學、學長姐、師長的聯繫下,陸續參訪了數個學院、研究與醫療機構,如:Joslin Diabetes Center (這裡擔任研究員的學姐對我們很好,陪我們在波士頓各處逛,一起去中國城餐廳吃火鍋)Boston Children's HospitalBrigham and Women′s Hospital (獲得諾貝爾獎最多的醫院)Broad Institute 等;當然還有哈佛大學麻省理工學院哈佛醫學院Synthetic Biology Center @ MIT—在會場認識的吳博士,特地撥冗引導我們參觀、講解他們的研究內容。


      此一行感受非常深刻,走在其中、試著去感受這些學院何以強大,何以孕育當代最偉大的人才與領袖,這些醫院又何以成為全美、甚至全球最頂尖的醫療機構。我所感受的是無法言喻的「偉大」,在這些你明白自己國家無論如何都無法比擬的文明跟文明面前,你只能敬佩與慚愧。


      另外,Broad Institute 的基因體學研究讓我非常著迷,程序員一般的工作內容,類似美西新創文化那般的開放工作環境,令人不禁想像生活其中的樣貌。來自哈佛醫學院的幾位台灣學者,也與我們分享他們的生涯規劃和學術環境選擇,包括如何選擇更有利的研究機會(中國、美國、歐洲),實驗室老闆優於學校或機構,這些「牛人」的推薦信幾乎是無往不利;抓住難得機會、成績與實力先放一旁,不要猶豫不決而讓機會錯失(意味著永遠沒有所謂準備好的一天),勇於嘗試與探索,不要困於既成道路。這些建議或許我多少都曾透過社群 Entropyspace 亂度空間了解,但透過前沿研究者口裡得知,仍是相當振聾發聵!

      而這些體悟,讓我這幾日以來都不斷思考自己的未來該怎麼規劃,面對一個電腦科學、巨量資料逐漸稱霸各領域的時代,醫師在可見的未來勢必會被淘汰,當那天來臨,又該怎麼為自己做足準備?研究與臨床,我又該何去何從?這些不可多得的人脈網絡,我又是否能妥善運用?當我漸漸有著前往美國發展的憧憬,甚至計畫想於暑假參與海外專題研究而得在半年內籌出一大筆錢,這些想像又是否能成為實境?空談許久的研究心法、來自許多學長姐的經驗談,是否該讓我自己親自走一遭,踏上研究之路、身體力行一番?所以的這些,在結束美國之旅後,變得迫切而真實。


放眼整趟旅程,我的搭檔謹慎地規劃大家在波士頓的行程,包含交通方式、參訪地點、飲食種類等細流;過程中自然會發生:實際情況與網路資料有出入,加上他本人是第一次出國、遑論來過波士頓了,過程中難免有些許差錯;令我憤怒的是,團隊成員完全不懂得包容與體諒,無知的愚夫愚婦只會說風涼話,冷眼看待少數幾個人,急得查找網路地圖、詢問路人、設法解決問題,實在讓人心寒與絕望,也立誓不再和他們有任何往來。

      儘管這個問題早在多日前就層出不窮了,我也見怪不怪,但對於這些缺乏包容的小信之人,我也不想再有口舌之爭;大體上我都是保持沉默,等那群自以為是之人給我定論就好。打從比賽結束、金牌確定,我就自動卸下名不符實、被過度期待而踐踏的「隊長」職責,任由這些小道之輩操弄,畢竟,與我何干?

      說真的,我已經看過我想看的全美最頂尖的大學、參訪過最棒的研究機構、建立強大人脈網絡、體驗過盛大的合成生物學競賽賽事、認識許多朋友、為學校爭取到金牌、在波士頓四處感受美國文化的壯闊與深遠,那些冷言冷語、早已被我拋在腦後,置之不理了。更遑論那些不合理的花費共產制度,早已被掃進歷史垃圾桶才會採用的迂腐方式;以及自己不事生產、花老爸老媽辛苦錢買紀念品,給不相干之人的行為,令人更加作噁(我唯一買的紀念品是給家人和自己,一位遭到批鬥而被放逐的外校 iGEMer,一位未能同去美國的隊友,以及一位暑假期間幫助我們甚多、卻被隊上無知之人惡意中傷的友人)

隨著比賽結束,生活的重心似乎也被抽離了什麼。我很早就知道這股失落感,會伴隨你的投入撲天蓋地席捲而來;為此,我在賽事後期準備中,仍盡可能維持正常生活的節奏—就像沒有 iGEM 的大一歲月那段生活。然而,從波士頓離開的那天,我明白我終究沒辦法從失落感中脫離,就像每次的畢業季那時吧?過去這將近一年的投入,和這群夥伴相處甚久—我不以為我喜歡他們,但人總是會懷念老東西的,我感覺從金牌患得患失的恐懼中解脫,從無止盡的領導者期待中得到救贖,從這段時光中的學習與冒險得到能力提升,但我似乎還失去了什麼,就那麼一點點而已。


因為 iGEM 交流會認識的女孩,是我所認識最漂亮、既活躍又低調、既公開有神秘的女生。在最後幾天,我多麼期待能與她有更多互動、分享波士頓的旅行心得;在比賽期間,我多麼希望能聽她講解壁報、聊聊參賽情況;在十年特展開張那段期間,我多麼希望她不是只留下簽名而已、而是願意了解我如何籌劃。她的獨自離開,意味著我幻想的破滅;她的隊友的轉述,意味著我和她終將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因為 iGEM 而連結在一起,也因為大賽結束而分離。

我想我永遠沒辦法贏得她的注意吧?說到底,我們還是很不一樣的人,我們有各自的目標要邁進,我們實在也不怎麼適合。然而,我還是好想念她,無法宣洩的傾慕,卻也只能壓在心底。我沒有失去妳,但也幾乎失去妳,失去與妳的聯繫,實在讓我難過與失眠數日。

一切都終結了,一切都將回歸正軌,進入後 iGEM 時期的大學生活,一切都會駛入分叉的兩條軌道,走向不同的人生之路和命運終途。於我,iGEM 永遠結束了,即使我仍盼望與妳再度碰面的機會。

      就在失魂落魄幾天之後,我有機會到其他學校與「網友」碰面—大家同樣都是 iGEMer,只在臉書上認識、比賽會場簡單寒暄,卻幾乎沒有任何實體互動的女性朋友。優秀、勇敢、對未來有許多想像的理工女孩,與她們聊天真的很開心,交流一些我這幾個月來的想法,讓我獲得未知的成就感。也許,某種程度上,我在她們身上找到某種救贖,某種我在波士頓失去的美好想像,更有可能成為朋友、因為 iGEM 而連結情誼的希望。

      不知怎地,寫下這些心路歷程與感悟,從波士頓歸來的失落感,佔據生活一大部分的事物消散之後的不是硬,直到和這些曾經歷相同賽事、準備的朋友再聚,直到回首又愛又恨的事物,我才真正發覺:那些回憶早已成為昨日,或許某一天—也許就是這一天,我會懷念發生的種種,由接觸的人事物所構成的信息,在腦內流過,僅能做的不過就一瓢飲之。

        把握今日,並且走向更多可能的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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